01“娘,这是您要的绣帕。”覃兮恭敬地将东西递过去,却在婆婆清冷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。“行了,回去吧。”婆婆看了几眼,就把绣帕收进袖口,算是过关了。覃兮偷偷舒了口气,却也生出一丝不爽。她好歹是施家少奶奶,却得在自家绣坊跟其他绣娘一样干活。而且,婆婆对她尤其严格,每天都要她练够三个时辰,一刻不能放松。表面上说是为了她好,可覃兮知道,婆婆是打心底瞧不上她,故意为难她。不然,怎么不见婆婆让小姑子来学刺绣?覃兮知道,隔层肚皮隔层山。小姑子是家里的千金,自然个个都呵着护着,对她没什么约束。她这个儿媳终归是外人,何况她嫁进来的时候早已低人一等。从绣坊回来,覃兮看见施于已经备好马车在门口等着了,不觉眉头一皱。昨天覃母托人带信过来,说她生病了。婆婆就让施于带覃兮回去看看。虽然覃兮打心底不愿回娘家,可婆婆是个讲礼数的人,覃兮不好忤逆,就赶紧跟施于上了马车。不过她没想到施于早早就备好了礼品,有些吃惊。“你回娘家,礼数周到些,总是好的。这些补品可是娘特意交代的。”施于笑着把覃兮的手拉了过来,安慰道。他知道她担心什么,但血浓于水,那毕竟是她亲娘,总归还是要见的。覃兮无奈苦笑,心想但愿吧。02因为之前的事情,覃兮几乎跟娘家闹翻脸。这次回去,她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。覃父去世得早,家里境况一直很差。知道母亲辛苦,覃兮从小就懂得找活贴补家用。大哥覃虎则好吃懒做,家里的钱都让他赌博糟践光了。哪怕是这样,覃母仍旧重男轻女,将儿子视如珍宝,动不动就打骂覃兮。

更离谱的是,覃兮好不容易找到个如意郎君。覃家非但没给她准备嫁妆,甚至在聘礼上狮子大开口,为的就是给覃虎填赌债。覃母这摆明了是要卖女儿啊。何况,嫁妆是女子的脸面和底气,他们这样做,让覃兮如何面对婆家?覃兮当时把眼睛都哭肿了,都没能求着他们松口。施家是名门望族,这样一门亲事岂不让人笑掉大牙?一开始施家父母是不同意的。奈何施于坚持不肯让步,最后是施母见过覃兮后拿了主意。这儿媳照娶,聘礼照给。她还私下让施于准备了一份嫁妆,堵住外面悠悠众口。覃兮感动得不行,以为自己遇上了好婆婆。可看婆婆冷淡的态度,覃兮就知道要不是因为施于,自己是进不了施家大门的。婆婆所做的一切,不过是为了给施于留脸面而已。反倒施于待覃兮是真好,事事向着她。因为绣坊的事,他还想去找自己母亲说情。可覃兮不想施于为难,硬是拦了下来。亲娘不爱,婆婆不疼,想想这些糟心事,覃兮胸口就一阵发闷。好在,她还有施于,这日子总算能过下去。03覃兮他们刚到覃府,就看见覃母在门口候着了。不过她精神抖擞,红光满面,哪里像生病的人。“快快,天这么冷,赶紧进去暖暖身子。”没等覃兮想明白,覃母就边笑着说话,边利索地把他们迎进屋。收拾妥当落座后,覃母拉着覃兮的手问这问那的,说怕她不肯回来,才撒谎说自己生病了。说到动情处,覃母还红了眼睛。旁边的覃虎虽然没说什么,但也挤了张赔笑的脸,不断点头附和。看到这样,覃兮忍不住鼻子发酸。她也不知道是为了之前的委屈,还是为了这难得的温情。午饭过后,覃母就把覃兮拉到房间,想娘俩儿说说体己话。施于也给覃虎拉到前厅说话去了。“兮儿,之前的事是娘做的不妥当。现在想想挺后悔的,你不会怪我吧?”“娘,事情都过去了。”好歹是自己的亲娘,见她肯低头认错,覃兮的心愈发软了起来。可没几句话,覃母话锋一转,又提到了覃虎:“你也知道,你大哥年纪不小了,可这成家立业哪头都不占。唉,我头发都急白了。”覃兮心里猛咯噔一下,隐隐觉得不安。往日只要扯上覃虎,肯定跟钱有关。果不其然,覃母接着说覃虎相中了一姑娘,可家里连聘礼都出不起,实在为难。“施家是高门大户,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,你跟他们说道说道准成。虎子再混,好歹是你亲哥,你就多帮他这一次,行不?娘保证下不为例。”覃母愁眉苦脸地求着覃兮,还暗暗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,再憋出几滴眼泪来。她太了解这个女儿了,嘴硬心软。听到这话,覃兮才知道原来在这等着她呢!她好不容易软化的心,瞬间又硬了起来。04覃兮冷着脸,正色道:“娘,不是我不肯帮。你也知道我嫁过去一点嫁妆没有,如今日子可没你想象的风光。我的月银就那么几两,之前也都让你们要光了,实在没能力再帮大哥。”哪怕有钱,为了自己,覃兮也不可能让施家再趟这浑水。见好说歹说覃兮都不肯帮忙,覃母立刻变了一副嘴脸,怒骂道:“好啊,如今翅膀硬了,不听话了是吧。早知道生你这么个赔钱货,还不如不生!”呵,果然,亲情在她身上从来就没有过。覃兮一脸冷冽,扭头就走,留覃母在身后破口大骂。一路上,覃兮沉默不语,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。可她红了的眼眶哪里瞒得住施于。他知道她为难,便开口道:“毕竟是你大哥,要不再帮他一次吧。”“不行,绝对不行!”施于刚开口,覃兮就猛摇头阻止,“他们都是喂不饱的狼,之前我们吃的亏还少吗?”一想到之前娘家人做的事,覃兮的心就揪痛。他们哪里是亲人,分明是吸血的恶魔。覃兮成亲后,娘家人三番几次上门要钱,直接把她当摇钱树了。最过分的那次,覃虎在覃兮这要不到钱,竟然跑到绣坊大闹一场。他毁了好几幅珍贵绣品,害施家赔了不少钱,闹得满城风雨。当时婆婆的脸黑得能拧成墨汁来,之后她就让覃兮去了绣坊。要是再纵容覃虎,覃兮怕连自己下半生的幸福都得搭进去。后来,覃虎几次上门找过覃兮,逼她给钱。可覃兮坚持不肯让步,最后还让人把他挡在门外。兴许知道覃兮这回是秤砣铁了心不会妥协的,覃虎再没上门。05覃兮以为只要避开娘家人,日子就好过了。可没多久,施于出事了。那日,覃兮身子不适,没什么胃口吃饭。施于就说去东街给她买些爱吃的酸枣糕开开胃。结果没等到施于回来,施家就在门口收到一封劫匪的勒索信,要他们准备一万两赎人。“若敢报官,就等着收尸。”刺拉拉的大字,把覃兮吓得踉跄着退了几步。“就怕劫匪丧了人性,拿到钱后撕票。我们还是得想好万全之策,确保少爷的安全。”管家提的这点不无道理,能做刀口舔血营生的大多没良心可言。这更把覃兮吓坏了,趁大家忙着商量解救之法,她悄悄退出大厅,径直走出家门。可走到半道,覃兮又停了脚步。那封信上的字,覃兮再熟悉不过了,是覃虎写的。覃兮做梦都没想到,为了钱,她大哥居然绑架施于。她第一反应是赶快去劝说覃虎放人。可冷静分析下来,绑架是大罪,覃虎根本不可能承认。再有,要施于见到了覃虎的真面目,难保会有危险。覃兮这一去,肯定会打草惊蛇。可她若坦白了这事,必然将覃虎推向死地。要血脉亲情还是余生归宿?在这两难的关口,覃兮感觉自己的心,就像乌云密布的天一样,毫无生机。不一会,狂风骤起,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。雨打在覃兮脸上,很痛,却又让她清醒了过来。覃兮似乎想通了什么,转身就往施家走去。06“娘,这事我虽不知情,但覃虎毕竟是我大哥,我也有责任。我只希望您能看在我的面子上,饶他死罪。等施于平安回来,我保证会离施家远远的。”覃兮泪眼盈盈,跪在施母面前告知了实情,也允诺会跟施于和离。她都想好了,自己既然注定摆脱不了覃家,至少不能继续祸害施家。“一人做事一人当,有些罪你替不了,也没必要替。”知道真相后,施母并没有大发雷霆,反倒一脸平静,只说等施于回来后再做决断。施家派人盯紧覃虎的动向,很快就顺藤摸瓜找到了他匿藏施于的地方。趁覃虎不备,施家人冲进去将其擒获,救了施于。可施母并没有将覃虎扭送官府,反而带着他和覃兮去了覃府。“你们含血喷人,这是要屈打成招啊,呜呜……”看着给打成猪头似的覃虎,覃母哭得嗷嗷的。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儿子能干出这样的事情。“那要不,我们走一趟官府,让县老爷定夺?”施母冷嗤一声,重重地把勒索信拍在桌子上,一下把覃母镇住了。覃母很快反应过来,跪爬到施母面前,抱着她的脚求饶:“亲家母啊,这混账东西是一时着了魔,才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。求求您,放过他好不好?”见施母不肯松口,覃母又爬到覃兮跟前,撕心裂肺哭得凄凉:“兮儿,那可是你大哥啊,救救他吧。难道你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?”“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。”覃兮虽不忍,可为人一世,至少要对得起良心。事已至此,全凭施家做主。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无论施家做出什么决定,她都陪娘家人担着,算是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了。07“要平息这事,也不是没办法。”看着这一屋子愁云惨淡,施母悠悠然起身,给出了解决法子。“行行,只要你们肯放过我儿子,怎么着都成。”见事情有回旋余地,覃母忙不迭跟鸡啄米似的点头。很好!施母嘴角微微一扬,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。“从此,兮儿再不是覃家人,而是我施家人。”等施母讲完,别说其他人,覃兮都惊呆了。她没想到婆婆提的要求居然是,要覃兮跟覃家断绝关系,从此老死不相往来。儿子还是女儿?覃母想都不用想,就做了选择。拿着那一纸绝情书,覃兮心里百味杂陈。可回到家中,施于笑着将她拥入怀中的时候,覃兮顿时释怀了。血缘亲情化成刀刃的时候,伤人更深。覃兮更应该珍惜的是真心待自己的人。可令覃兮不解的是婆婆的态度。明明婆婆并不喜欢她,这次怎么会帮她?思来想去,覃兮还是去找了婆婆,希望她能给自己个答案。“我看重的是你的品行,不然不可能答应于儿娶你。家里生意迟早是要交给你们打理的,可你没有能力,如何服众?我让你去绣坊也是这个道理。”施母顿了顿,意味深长地看了下覃兮,接着说:“人无法选择出身,因为那是天定的。可路怎么走,那是人定的。至于那样的娘家不要也罢。以后,你就跟于儿安心过日子。”这时覃兮才恍然大悟,婆婆真只是面冷心热。覃兮善良勤奋,婆婆早就认定了她这个儿媳妇,也定会真心以待。哪怕覃家荒唐无理,婆婆还是尽可能周到,不让覃兮落个不孝的话柄。知道覃虎的事会让覃兮为难,她也选择放过他,还为覃兮换来真正的自由身。之前,覃兮还因为和小姑子的差别待遇心有不甘,她现在想想就觉得可笑。小姑子有疼她的娘家人,出了事还有他们撑着,所以她有任性自由的资本。可覃兮不同,娘家人给不了她底气,也不可能成为她的依靠。要得到幸福,她就得靠自己去努力。况且她如今不是孤身一人,还有施于,施母也一直在帮她开路。想通后,覃兮顿时觉得身心舒畅。她抬眼看向窗外,原来已是雨过天晴,阳光正好。正如她今后的生活。PS:本故事改编自《诗经》诗经·国风·周南·葛覃葛之覃兮,施(yì)于中谷,维叶萋萋。黄鸟于飞,集于灌木,其鸣喈喈。葛之覃兮,施于中谷,维叶莫莫。是刈(yì)是濩,为絺(chī)为綌,服之无斁(yì)。言告师氏,言告言归。薄污我私。薄浣我衣。害(hé)浣害否?归宁父母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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