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逃

二零零七年十二月七日,那日大雪,天寒,又是夜里十一点,实在冷得紧。

陈皓坐在K次列车上。这是一辆老式的绿皮火车,没有空调,很脏,人非常多。天冷,没有人愿意开窗户,脚臭,烟味,小孩的哭声,争座位的吵架声,让陈皓一进车厢就头晕。杂乱的行李箱堵满了过道,还有人卯足了劲往火车里挤。

这是一列开往广州的火车。

对面的老大爷往陈皓的脸上喷着烟,旁边坐着的姑娘看起来不大,但是穿着很邋遢,身上散发着奇怪的气味。陈皓感觉呼吸不过来,打开了窗户,但是立即被对面的老大爷起身关上了。老大爷一边裹紧外套,一边用吴乡软糯的口音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。陈皓闭着眼靠在座位上,没有精力去计较他到底说了什么,此刻他胃里翻江倒海,只想车快点开动,开到广州。

故里

陈皓的家乡在安徽休宁县齐云山镇,齐云山集灵秀、文气于一身,是中国不可多得的山水和道教文化相融之所。陈皓出生在普通农家,二十年来一直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,当然,这个镇上的人都是如此。但是陈皓不甘心,他不想要一直窝在这个小镇里,耕田,制茶,过完一生。他想要去看看别的地方,想去看看有飞机的大城市,想去看看有地铁的广州。

但是此刻,他靠在看不清颜色的火车座位上,第一次开始无比想念那个小小的齐云山镇,那个走上两个多小时,就能逛完的小镇。镇上是清一色坐北朝南、黑瓦白墙的马头墙房子,竟然也觉得好看起来。

每天早上五点半,和父亲起床,在院子里劈柴,天黑黑的。母亲起床给家里养的鸡、鸭、鹅喂食,然后开始做早饭,打扫家里的卫生,将桌子柜子,全部擦一遍,然后烙一两块饼,大概七点半,一家子人吃饭。然后父亲去田里看庄稼,陈皓就和母亲去菜园里种菜。

每年春天,一家人要上齐云山上采春茶。早上四点半就要起床,吃好饭,收拾妥当,五点半上山。早春的清晨还是很冷,穿的多,动作不利索,加上早上雾气很大,山路难走,陈皓每次都累的气喘吁吁,但是母亲那么单薄的身子却丝毫没有累的样子。

大概七点到达茶场,开始采茶。春茶很嫩,脆生生的嫩,一掐下去,轻微的“咔”一声,带着露水和采茶人的喜悦,被放进背上的竹篓里。太阳开始出现,山间雾气浓,看不见太阳的刺眼的光,只觉得慢慢的暖和起来。大概九点,雾气完全消散。十点半采茶结束,一家子人又收拾好东西,带着新鲜的茶叶,下山。

母亲做午饭,陈皓就随着父亲一起去制作茶叶。制作茶叶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,每道程序都有规定的时间限制,有一点差池就会影响茶叶品质,马虎不得。陈皓在心中默记:日光萎调,青味消散一部分后,收入竹筛,进行室内萎调。室内萎调每隔两小时翻一次,一共翻八次。然后就是炒茶杀青,揉捻成条,干燥,最后挑茶。两天一夜,几乎没有休息时间。每次,自己都对繁琐的制茶工序感到厌烦,而父亲,却制茶几十年,都没有过抱怨。

仓皇

想到这里,陈皓的头越发的疼,他伸手去摸包里放的水,但却摸到了母亲给他做的“食桃”。食桃是每年寒冬腊月,附近几个小镇上都会做的一样吃食。用石磨将籼米和糯米磨成粉,然后揉成粉团,压入模中成型。想吃时就拿出来,蒸、烤、炒都可以。母亲怕路上陈皓饿着了,就给他蒸了热气腾腾的食桃,但是现在已经凉透了。陈皓还记得,母亲给他做食桃的时候,在厨房里偷偷的摸眼泪,父亲坐在堂屋里抽烟,也不吱声。

胃里实在难受的紧,陈皓实在忍不住了,跑下火车呕吐起来……

梦醒

“爸爸,你快说呀,后面那个人怎么了?”

陈爸看着自家姑娘,笑着说:“后来,那个男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乡,安心跟着爸妈学炒茶,过日子。再后来,他去看了广州的飞机场和地铁,但是还是觉得家乡的盘山小路好看。他结婚了,妻子贤良淑德,有个女儿,乖巧伶俐,就是有点皮。”

“啊,这个女孩和我一样!哈哈哈哈哈!”

陈爸听完也跟着笑了起来:“今天的故事就说到这,睡吧。”

—theend—

文/王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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