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于八月下江南,宿于古徽州府,即今黄山市也。市内颇多古迹名胜,尤以黄山为最,驰名海内外,与其相对峙之齐云山,乃明代江南皇家道场,道家四大名山,惜今日随波逐流之游客,鲜少人至此。
余惮于人多之景,摩肩擦踵,令人无观景之快,乃于清晨至齐云山下,欲登高而一睹山景。是日也,天色微暝,渐渐至有小雨,云雾蒸腾,举目望齐云山,山在云中,云环山林,恍然若置身仙境之中,缥缈而令人身轻。
乘缆车上山,云气更甚,目之所及,失四方之向,若在广寒宫中。俄顷,风急云稍散,望山脚之村落,阡陌纵横,粉墙黛瓦,一派江南水乡之祥和景色。
缆车停,随石梯宛转,面前豁然,高台之上有城楼,楼曰望仙,左右有一对联,乃清朝乾隆帝下江南时所题:天下无双胜境,江南第一名山。足见当年齐云山名气之盛也。出城楼外,身行不远,前睹齐云山开山祖师栖霞真人修行之所,悬崖之下开一洞府,上有石刻三字栖真岩,洞口石狮似颇有年代,绿苔附着,青白相间,令人生沧桑之感。进得此神仙洞府,周围乃有市侩之老妪叫卖香火,紧随游人身后,颇使人心生厌烦之感。
栖真岩前有明代永乐古道,道旁有一金字大寿,高数米,传言为慈禧手笔。寿字岩壁往前,拾阶而上,绝壁之上訇然中开,透过空门,远方石壁之上,书天开神秀四字,此处正是齐云山一天门。过得一天门,乃真仙洞府崖,山崖四围,中有天池,落叶萧萧而下。崖壁石刻纵横,洞府林立,香火旺盛,青烟袅袅而上,或可上达天听,真风水之宝地也。
石梯沿绝壁而上,二天门前一悬崖突出,树丛交错,有一道人打坐于石龛中,红尘俗客或至前问吉凶祸福,余于旁矗立良久,听得道人之言语,其颇解道家之玄妙,然非得道之人也,岂有得道法之妙者,而枯坐于洞窟之中,徒坐井观天,非道之至也。
入得二天门,眼前豁然开朗,悬崖对岸是为天街,因形似月牙,又名月华街。天街道观民居杂然相错,山谷之中建筑鳞次栉比,青翠掩映,令人有出世之感。此地类泰山之天街,然泰山之上广阔宏伟,此则秀丽婉约。
月华街上多餐饮住宿之所,穿行过此乃至玄天太素宫,宫前可仰望一峰拔天而起,因形似香炉而成为香炉峰,峰上筑一小亭,孤悬山中,颇得鬼斧神工之妙。玄天太素宫乃嘉靖帝敕建,明代张天师曾在此携道士为嘉靖祈求男丁,嘉靖帝得子之后,觉此地灵验,营造此宫,亲自敕名,彼时北武当而南齐云,道观规模宏大,贵为江南第一皇家道场。时过境迁,十年浩劫之中,道观毁于一旦,今日所见之殿宇,乃九十年代重建,不复当年规模,颇显清净。
行道至此,随前方石梯迤逦而上,渐渐登于巅峰。巅峰之上,有一赏月亭,周身空无一人,惟余一人而已,山高云渺,乃知行百里者半九十。游客多于天街而止,岂知山顶之上,风光绝胜,俯瞰天地,白雾渐散,青松耸立山崖,石壁嶙峋,一片苍翠。放眼天外,远方黄山层峦叠嶂,与齐云山相对,齐云山终年白雾青云缭绕,又名为白岳,此情此景正如古人所言:白岳黄山相对峙,相看从来无厌时。
山下民居黛瓦粉墙,山上人高为峰,真世外之桃源,人间之至景哉。登顶后,余乃随原路下山,置身山林,回味彼时景色滋味,良久而不能绝。回身至天街之时,或有道人遥相招之,欲为余看手相,且言其道术高深,余亦笑答曰:吾命天纵,何用算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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